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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一別成為最後一面。
今年收到的那封信成為最後一封信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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認識黃先生,大約已經兩年多了。
他是我參加訪談,第一期的最後一位受訪對象。


那時慶軒已經入伍了。記得也是一個很熱的夏天,貫倫和我在黃先生家,黃先生坐在搖椅上搖阿搖,搖椅的後面有扇窗,陽光灑進來。訪談結束,他堅持不收出席費,最後說請我們吃千葉火鍋。他與黃太太兩個七十好幾的老人,在充滿著年輕人的吃到飽火鍋店裡拿著盤子夾菜與肉,吃的津津有味。
這是最初的印象。


往後兩年餘的通信,大約是因為一則失誤開始的。
我們兩個毛頭回台北後完全忘記答應要寄照片給黃先生的事情。好像是他向瀚慧詢問相片的事情,知道後趕忙寄了照片給他,應該是這樣開始筆友緣分的吧。
在中研院時常因為工作感覺挫折,對未來感覺迷惘。記得應該是前年年末,剛下定學日文的決心的時候,那封黃先生寄來的信讓我心中湧起暖意。黃先生對我總有許多言過其實的讚美,總是非常心虛。黃先生回信速度很快,往往寄出信後一週後就會收到回信,心裡有些許壓力,壓力雖然伴隨著無法擺脫的內咎,仍是有意無意的拖著,維持著相隔一兩個月後再寫信,然後再收到他迅速的回信,這樣的頻率。


從準時打卡到無業遊民,去年一年大抵都在為去日本作準備。
夏天時和傳凱去了一趟嘉義。在黃先生家聊了一陣子,照慣例的又到了千葉火鍋去吃飯,同樣坐在第一次見面時的那個位置。冷氣很冷,他一直叫我們多拿些東西吃。又被他請了一頓。離開的時候,他站在大馬路的陽光下,叫我們下次再來玩,再來吃火鍋。


去日本的那三個月,分批寄了不同風景印的明信片給好朋友。黃先生的是最後一批寄出的,澀谷的風景印。
每個風景印都有不同的回憶。那時快回台灣了,心裡很慌。那天預計跑三個學校拿資料,卻在第一站澀谷鬼打牆兩小時。八公風景印就是迷途中的收穫之一。


回台灣後,把很多窗戶關起來,隔了好幾個月才回信給黃先生。
沒多久就收到他的信,說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,東北地震與核電廠的事情天天一直播,他急得睡不著覺。字裡行間不免有些埋怨,最後仍是一貫的鼓勵。
很複雜的感覺。一邊因著自閉的原因,六親不認的討厭跟我裝熟的相手,一邊也因為他竟然重抄一次我寫給他的日文,仔細幫我修正註記而感動。


跟矛盾的情緒一起,我把信壓在書桌邊。
就這樣拖著拖著,想等考完再跟他連絡。七月考完檢定,拖到七月底才寫完回信。
沒想到收到的是這樣的消息。
昨天拿到信封看到他女兒的名字,雖然是第一次看到,心裡莫名有種,不會吧,的預感。看夏卡爾的時候腦子裡還浮著他女兒寫送醫不治這四個大字。整天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。沒想到我寄出的那封,道歉的信,他就再也看不到了。
滿滿的滿滿的內疚。




他們就這樣到哪裡去了?
人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?


翻開日記到底我七月十七號在做什麼。
與朋友吃飯的同時,黃先生過世了。


我們活在同樣的時空裡,卻各自過著有如平行線的人生。
有一天突然交錯了,而後或遠或近的保持一定距離,一起奔向前方未知的地平線。
然後有一天,或者離開或者死亡,那條線突然就不見了。
不在視線範圍裡,也不再有交錯了。
剩下的那條線還是會繼續的延伸,繼續各式各樣的交錯,直到總有一天的盡頭。


我總相信,交錯的所有一切只是因為緣分。


 






黃先生:


不知道你女兒會不會幫我把最後那封信燒給你。所以我在這裡寫這些話。
對不起,在你最後的這半年沒有與你連絡,我不曉得這就是最後的半年了,總想著考完了,等莫名奇妙的彆扭情緒正常了,好好的與你見上一面,不曉得去年夏天就變成最後一面,不曉得今年的你字跡端正的那封信就變成最後一封信了。今天我把它從書桌邊拿出來再看一次,心裡很複雜,更多的還是不真實的感覺。以後不會有人這樣幫我訂正我歪七扭八的日文了。
我想你一定會原諒我的。只是一定得跟你說聲對不起。只是你也聽不見了。
腦子裡想起的還是去年夏天的事。
我很高興也很幸運可以跟你結下這段緣份。
我會繼續加油,我會更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緣分。


謝謝你。
さよなら。


彥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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